2008年8月2日 星期六

韓少功:《士兵突擊》是一種世界觀的勝利

作者:韓少功張西 文章發於:南方網

文◎張西

韓少功:1953年1月出生于湖南長沙,現居海口市,主要作品有短篇小說《西望茅草地》等,中篇小說《爸爸爸》等,散文《完美的假定》等,長篇小說《馬橋詞典》等。另有譯作《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輕》、《惶然錄》等。曾獲中國內地、臺灣、法國等多種文學獎項。

張西:1966年12月生於新疆,祖籍山東。現為北京社科院社會學所學者。主要作品有長篇小說《國家榮譽》、《愛別離》,長篇紀實《抗戰女性檔案》、《中國打拐大案實錄》、《西部禁毒調查報告》、《女警官手記》等,電視劇《阿明的故事》獲「飛天獎」二等獎。其中《國家榮譽》被人民網評為2003年度中國最有價值的二十本好小說之一;《國家榮譽》和《愛別離》被改編成長篇廣播連播後,均獲政府獎項。

康洪雷:1962年11月生於內蒙古呼和浩特,現為內蒙古電視臺電視劇中心導演。主要作品有:電視劇《激情燃燒的歲月》、《青衣》、《有淚盡情流》、《民工》、《一針見血》、《士兵突擊》。

韓少功:導演康洪雷有骨頭,有頭腦,有心肝

一塊石頭投入池塘中,漣漪迅速向四周擴散,片刻就會消失。問題是,這塊石頭投下去,漣漪泛著漣漪,一圈圈向外擴展,很長時間沒有消失。為什麼會引發這種反常規的現象?什麼原因?誰有這麼大的能量?

當然是康洪雷丟下了那塊石頭。

為瞭解讀這個叫康洪雷的導演為什麼往池塘裏投石頭,這塊帶有魔力的石頭是怎麼釀成的,為了能準確理喻這個像天才一樣思考、像孩子一樣單純地做人做事的導演,我不斷地移動,從他的主創人員移動到他的兒時夥伴;從他的父輩移動到他的女兒;從他的大落移動到他的大起;從北京移動到九寨溝,繼而移動到海口。一路上我不停地尋找著,尋找衝突,尋找對話,尋找著被他征服的童稚和老嫗,尋找被他影響和未被他影響的人。

我找到了作家韓少功。康洪雷與韓少功原本無必然聯繫。原以為康洪雷的觸角不會延伸到作家群中,畢竟這類高端人物要比普通觀眾更惜愛時間。但是,康洪雷確實深入到了作家韓少功的心中。距離上次在北京見到韓少功已經一年有餘。我注意到他穿了毛衣還穿了淺色的夾克外套,兩隻手捂在口袋裏,似乎也不能使他溫暖。他稱自己正在感冒中。前些天,是這個冬天海口最冷的日子。

韓少功臉上仍是一貫的嚴肅,但只要談起他覺得有意思的話題,他的臉上便會輕易地綻放笑容,笑容裏有親切、睿智和犀利。無論如何,坐在我面前的韓少功還是彌漫著溫和敦厚的氣息,老農民的質樸是這位當代中國作家外形上的長期風格。

對《士兵突擊》的小資化解讀是最主流的解讀

沉浸到研究康洪雷的樂趣中的我,逢人便會問:「知道《士兵突擊》嗎?」當然對韓少功這種重量級人物,我問的時候略有些不好意思。韓少功剛點燃一支煙,笑咪咪地扔過來一個回答:「看過。不錯。」我有些驚訝,繼而是驚喜。
韓少功:一兩年前吧,當時很少有人知道《士兵突擊》。是一個朋友弄來的光碟,我看完後就到處宣傳。
張西:你是最早的「突迷」?
韓少功:對,最早的「突迷」,到處給人家做廣告。
張西:真不好意思,我是一個月前才看的。我覺得導演康洪雷的功力還可以。
韓少功:太可以了,豈止是可以!
張西:這位導演給你的感覺是怎樣的?
韓少功:我覺得他是一個重情義、心裏特溫暖的那種人。想想看,我們這個時代是一個多麼庸俗的時代呵,唯利是圖,虛情假意,勾心鬥角,大家一腦門子官司,很多人都喪失了感動的能力了。然而康洪雷敢於一個人跳出來挑戰,尋找和捍衛一種溫暖和聖潔的東西。網上有一篇評論說,《士兵突擊》是一種世界觀的勝利。我覺得這句話講在點子上。真是一種世界觀的勝利,人生觀的勝利。「不放棄」,就是對自己要狠一點,要克制,肯磨礪。「不拋棄」,就是對他人要承擔,要付出,要慈悲和忠誠。這其實是人生兩大主題,是核心價值觀,是直指人心的。有意思的是,現在好多「突迷」倒是把這些閃過去了,只是說如何「酷」呵,如何MAN呵,如何陽剛或者魅力呵,還說哪個角色適合當情人,哪個角色適合當兄弟。稍好一點的,也只是討論所謂「成功」之道,比如機靈一點還是遲鈍一點,哪個更容易成功。這就好比在問:為了占大便宜,人是不是也要吃點小虧?為了在股市上最終暴得大利,是應該炒長線還是應該炒短線?這都是對《士兵突擊》的小資化解讀,卻是最主流的解讀。

康洪雷在美學上也有一種大氣。整整一台和尚戲,一個女主角都沒有,搔首弄姿那些東西,軟塌塌的那些東西,他都不要。他在艱苦中發現美,在卑賤中發現美,在普通人的情感中發現美,總之,是在時尚美學不屑一顧的那些地方,找到震撼和感動,而且把片子拍得吸引人。戲做得很滿,人物很結實,一個是一個,但又行雲流水,十分質樸和自然。這裏有一種大眼界,有一種堂堂正氣和正大光明。以前,我挺瞧不起演藝界的,總覺得那裏的很多人一是沒骨頭,只能跟著時尚跑,看著人家玩武俠,我也跟著玩武俠,看著人家玩懷舊,我也跟著玩懷舊,人家玩痞子,我也跟著玩痞子,心裏只是把幾個賣點算計來算計去。二是沒腦子,比方一拍軍事片,就必拿《夏伯陽》、《巴頓將軍》或者《拯救大兵瑞恩》來改頭換面,八路軍好像都是西點軍校出來的,連打槍和中彈的動作都一一照搬。表現統帥更是讓人急,總是聖口一開,全體擁護,而且神機妙算百戰百勝,這還算什麼事?革命和戰爭真有這麼容易的話,阿狗阿貓不都能當統帥了?這種對歷史的想當然,實在太弱智。中國民眾中相當嚴重的歷史觀混亂和革命幼稚病,很大一部分就是這種作品培養出來的。

現在看來,中國演藝界還是有人。康洪雷就是一個,有骨頭,有腦子,更重要的是有心肝。當然,從更高的要求來看,他在片子裏營造的環境似乎過於溫暖,於是任何一個觀眾都可以提出這樣的疑問:我怎麼沒碰上這樣的好班長?這樣的好連長?如果我碰到的都是壞班長和壞連長,我怎麼辦?這就是說,康洪雷相當程度上折扣了現實的嚴峻和險惡,也在某種意義上減輕了英雄的壓力,回避了生活中更刺心的拷問。但康洪雷可能也沒辦法。電視是大眾藝術。大眾藝術呀,它確實不能那樣嚴峻和險惡,得考慮到主流觀眾的心理承受能力,得有一定的分寸,有時候得甜點多於苦藥。從這一點上,我對編劇和導演也能夠理解。
很多片子的價值觀不是曖昧就是空洞,甚至惡俗

張西:他的幾部作品都是這個基調,裏面都是好人。
韓少功:包括《激情燃燒的歲月》,片子裏幾乎都是好人,沒有什麼壞人。我當然不贊成把人黑白兩分。其實每個人都是很複雜的,有白也有黑,有時候是佛魔一念間。但表現英雄的片子容易把人性中黑的一面過濾掉,或者過濾得太多,其結果就是滿台君子,英雄頗有人緣,到處得到幫助,成長較為順利,而這是與觀眾們的現實有差距的。觀眾一旦從劇情回到現實環境中,就會說,哦,那都是編出來的,根本不會有那種事。包括美國、歐洲、日本、韓國的一些片子,只要是面向大眾的,也都免不了這種不同程度的現實淨化和人性高調。在這一點上,文學相對小眾化一些,可以下刀子更狠。特別是20世紀的現代主義文學,擅長把最真實、最嚴酷的現實撕破了給你看。這種文學後來走火入魔,走過頭了,是另外的問題。但它在解剖現實和揭示人性方面積累了一些經驗。如果我們要表現更具有普遍意義的英雄,更經得起破壞和打擊的英雄,比方表現一個既沒遇到好班長、也沒遇到好連長的英雄,就不能不注意這些經驗。當然,我這是很高的期待,也許太高了。

張西:我在考慮他的世界觀形成的環境背景。他現在蒸蒸日上,一日千里地往前走,可是他開始的地方,譬如環境背景毀滅了多少人的夢想啊?
韓少功:他的這幾部片子,有一個大的思想背景,即「文革」結束以後,整個的意識形態風向大變,都是人不為己天誅地滅。這一點,不光中國這樣,全世界都這樣,道德傳統陷入崩潰,新的理想信仰又沒有建立起來。經濟學家不要講良心,哲學家不要講良心,科學家不要講良心,文藝家更不要講良心,一下子都成了時尚潮流。大家似乎都是價值中立,但機器人式的專業化,實際上是市場化和利益化,掩蓋了大家內心中的小九九,掩蓋了一種擺不上臺面的價值偏向。賣就是一切,票房就是一切,迎合大眾的發財夢和刺激欲就是一切,這哪是什麼價值中立?很多片子的價值觀不是曖昧,就是空洞,甚至惡俗。國外拍了那多麼軍事題材片子,其實乏善可陳。「動作片」麼,就是看看動作,看看場面,看看特技鏡頭。什麼《拯救大兵瑞恩》,什麼《兄弟連》,有什麼呀?能打動人的有幾個?大部分都是些現代雜技,玩得花哨,玩得火爆。整個影視藝術在衰落,國人完全不必把垃圾當寶貝。

我們這個時代確實需要一些一意孤行的人,認準了自己的理由,就往下走,就不回頭,像許三多說的:「做有意義的事情」,「好好活」。當然很多人會失敗,由於各種各樣的原因而失敗,但畢竟有康洪雷這樣的成功者,有一小批越來越成熟的藝術家。我看了這幾年的一些影視作品,雖然看的很有限,但從《亮劍》、《暗算》、《白求恩》,還有《血色浪漫》等等來看,我覺得看到了一點希望。這些作品都可能在觀眾那裏被小資化解讀,但有人說《士兵突擊》是一種世界觀的勝利。這樣的觀眾也還是有的。

張西:我粗略統計了一下,百度《士兵突擊》貼吧裏,280多萬人次跟帖,點擊率在3000多萬,一年的時間,這個景象是不是很壯觀?
韓少功:我女兒在美國留學,她說很多留學生也都感到震撼,「鋼七連」一度變成他們一個流行的口號。
張西:是那句「不放棄,不拋棄」?
韓少功:對。這六個字概括得很好,很有中國味。
給《士兵突擊》評獎,西方的老百姓可能都不會答應
張西:我在網上看到的言論,好像很少有負面影響的。
韓少功:當然也有激烈反對的。有些立場屬於極端自由主義的知識份子,感情上不大能接受這種英雄主義和理想主義,不大能接受紀律、責任、奉獻、利他這一類觀念,覺得這一套特別土,特別舊,特別違反人性。這裏有意識形態的背景,有全球冷戰記憶的原因。人性當然很重要,人權當然很重要,但社會規範和個人選擇不是一回事,立法和藝術更不是一回事。為什麼大家都歌頌母親?因為母親大多是犧牲自己權利的。為什麼人們會崇敬基督,因為基督是最樂於放棄自己權利的。這裏面沒有人性嗎?其實有更大的人性。自由主義強調個人權利,這沒有錯。但如果責任不能平衡和超越權利,導致人人都斤斤計較自己的這權那權,英雄就不會有了,藝術也不會有了。從更寬廣的角度來看,到了這一步,人類的整體人權反而會受到傷害。

全球知識界主流還缺乏這種眼光。聽說《士兵突擊》被送去參評美國的什麼電視獎。我看不會有戲,也犯不著。光是「共軍」的帽徽領章,就會讓一些西方專家心裏反感的。美國軍隊曾無敵於天下,只在朝鮮和越南吃過「共軍」的虧,這個心結一時半會解不開。給這個片子評獎,西方的老百姓可能都不會答應。冷戰情緒可能還需要一兩代人的時間才能真正化解。

張西:《士兵突擊》引發了2007年的一種精神現象。就憑這點,稱康洪雷為平民英雄也不為過吧?
韓少功:敢死隊員。他算一個,舞蹈界的楊麗萍算一個,文藝界還能算出幾個或者十幾個,我覺得都稱得上英雄。
張西:我準備寫一本介紹他的書。
韓少功:這個人值得一寫。我對他充滿了好奇。像我這種年齡的人,經過了「文革」,經過了市場經濟,容易產生一些共同的體會。我注意到他很年輕,與我整整差了十來歲。他的價值觀是怎樣形成的,我有點好奇。

張西:我真希望他聽了你這句話能驕傲自得,他太有資格了。
韓少功:《激情燃燒的歲月》和《士兵突擊》這兩個劇已經劃時代了。如果這不是偶然的成功,這個導演應該有感受、思想、藝術經驗的可貴積累。你現在回想以前那些電視劇,哎呀,一些什麼爛片,亂七八糟,都提不起來的。小男人,小女人,花拳繡腿,跟這兩部片子能比嗎?

張西:從某種意義上說,康洪雷是這個時代導演界的終結者,又是開啟者。上世紀90年代以來,中國的意識形態宣傳多麼盲目
韓少功:《激情燃燒的歲月》在很長時間裏一直被擠兌,差一點出不來。
張西:它是在播第三遍第四遍的時候,才自下而上地,從民間火起來的,開始連中央台都上不了。《士兵突擊》也是如此,慢火。
韓少功:上面有些文化官僚呀,你別看他們也要搞點政治形象工程,其實他們內心已經很冷漠,很陰暗,很勢利,成天就是想著怎麼混權混勢混錢,對真正美好的情感不敏感,甚至已經完全絕緣。搞那些花團綿簇、流光溢彩、大把燒錢的概念化和公式化,他們懂。搞真正動人的藝術,他們不懂。非但不懂,他們可能還有心理障礙,因為自己的內在精神與生活方式已經惡俗不堪。還有些人,文化素質太低,不知道怎麼做宣傳教化,既不知道古今中外的歷史經驗,也不明白社會現實到底是怎麼回事。上世紀90年代以來,中國的意識形態宣傳一直是多麼盲目呵,有些人做過了多少蠢事和壞事!而像《激情燃燒的歲月》、《士兵突擊》這些有益於世道人心的作品,得到的支援往往太少。

張西:這的確是個攏聚民心提升民族感情的契機,我以為聰明些的官員應該珍惜《士兵突擊》創下的正面影響,這個感情基礎來得很不容易。
韓少功:他們不一定珍惜。很多官員內心深處未必喜歡《士兵突擊》。因為這個作品是有挑戰性的,與那些官員的生活方式是相衝突的。他們喜歡那些靡靡之音,怎麼可能接受這種堂堂正氣的東西?
張西:「突迷」當中,官員的比例的確不大,相比之下,女知識份子女才子們更熱衷其中。
韓少功:我閉著眼睛想像一下,官員中能喜歡《士兵突擊》的,我估計就是20%。知識份子喜歡這個作品的,大概也是這個比例。當然,不喜歡可能有別的原因,見仁見智麼,應該允許。我不想把話說得太死。

中國人都是人精,都是裏手行家,一看權謀戲就會心

張西:我注意到一個現象,官員們更喜歡看和王申怎麼玩皇上,看朝廷裏的鬥爭和政治。
韓少功:老百姓也喜歡呵。中國人不管在朝還是在野,都習慣這一類政治結構,富有這一方面的經驗,每個人都是人精,都是裏手行家,一看權謀戲就會心。
張西:您怎樣區別一個導演和一個好導演之間的差距?
韓少功:每個時代的好導演,在每個時代他都有建設性的東西,是吧?他不光是有殺傷力和破壞力,還得有建設性,不光是要有藝術的創造,在藝術史上添加新的語言、手段、風格、境界,還得有益於世道人心。尤其在我們這個時代,原有的精神傳統力所不支,現在是一片精神廢墟,需要一種很艱難的、重新開始的建設。從事大眾藝術的人尤其要有所承擔。導演與作家所起的作用是相同的。比如說到王朔,他是一個有時代標誌意義的作家。他的殺傷力很強,他可以搞笑,顛覆,反諷,這些都是他的強項。但他的缺點是只破不立,缺少建設性。比如前不久他推崇的一個片子《與青春有關的日子》,表現一幫大院頑主,表現得活靈活現。但頑主的弱點就是缺乏可持續性。你少年時可以是頑主,但你怎麼處理你的將來?怎麼就業?怎麼成家?怎麼對待孩子?靠耍貧嘴可以解決人生所有的難題嗎?這個片子到最後,男一號還活得不錯,不過是有三個女人死心塌地地給他送錢,一個是女軍官,一個是女商人,一個是三陪女,都是永遠寵著他的。這就有點白日夢的味道了,有點自戀到自欺的味道了。這是現實主義?或者是浪漫主義?在另一方面,一個片子就是從頭「貧」到尾,男女老少無人不「貧」,是不是也有藝術上的單調和重複?

張西:好像是葉京執導的片子,我有印象。他拍過《夢開始的地方》還不錯。
韓少功:王朔和葉京都很有才華,但藝術是這樣,你要做大,你就不能光走偏鋒,不能滿足于當單項冠軍。中國有些好演員,也是很有才華,不知何時一跟風,就都變成油嘴滑舌擠眉弄眼的那種,真是很可惜。就算你是個喜劇演員,你看看卓別林,他可不光是搞笑。他其實總是笑中有淚,笑中有大事情和大道理,晚期的那個《舞臺生涯》吧,我不能準確記往那個片名,完全是經典的悲劇。他的藝術是很豐富的,很厚重的,有很多層面的。
張西:挺悲哀的。現在許多演員耍貧嘴快形成一種惡習,缺少職業精神,我總覺得無論演員還是導演都應該有一種俠氣。
韓少功:真正的大俠是很文雅的,沉靜的,是忠誠和慈悲的。只有那種打手,下三濫的打手,才會四處惹禍,四處挑釁,僅僅以打砸搶為樂子。
張西:真正的大俠有內在的精神,有高度。
韓少功:他絕不會輕易出手。

這人是條漢子

張西:真高興你喜歡《士兵突擊》,我覺得它比《激情燃燒的歲月》又寬泛了,受眾群擴展了,對當代人的世界觀更有衝擊力了。
韓少功:《激情燃燒的歲月》還依稀有一些依託和借鑒,比如石光榮身上有夏伯陽和巴頓的影子,但《士兵突擊》原創性似乎更強。許三多在藝術史上是個新面孔。
張西:您看過康的《民工》沒有?很棒。但不知何故被禁播了。我猜測康洪雷拍得太投入太真實太有良知了,以至於心理脆弱和神經脆弱的人無法承受或直接面對現實。但我相信,總有一天,這部作品還會重見天日的,是金子就不會埋沒的嘛,對嗎?
韓少功:你幫我弄個碟來吧。
張西:我努力。另外我還向你推薦《青衣》,但那部戲受眾面窄了點。
韓少功:《青衣》怎麼樣啊?
張西:看了您就知道了。當然我更期待他的《我的團長,我的團》,那天康跟我說起這戲,足足三個小時沒挪地方,我的腰都快坐斷了。康洪雷現在又像當初拍「激情」和「士兵」時的狀態,亢奮不已,處於一種積極的、緊張的、縝密的臨戰狀態。
韓少功:這人是條漢子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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